朝鲜归来感想

2002年西方国家大举进攻伊拉克时，美国人就把伊拉克和北朝鲜说成是恐怖主义的“罪恶轴心国”了。美国最近又加紧与日本、南韩搞军事演习，大概是要对朝鲜动武了。

许多中国人认为，现在的朝鲜就是改革开放以前的中国，朝鲜老百姓生活在苦难之中。

为了去看看那个即将被消灭的“轴心国”，也为了“忆苦思甜”，我登上了朝鲜的航班，开始了五天的旅程。

在飞机上，我们被要求填写了三张个人信息登记表，包括家庭住址和工作单位等内容。我想，如果我们有什么不轨举动，他们是会来找麻烦的！于是，我故意把家庭住址写错了。

过去听说，通过朝鲜边检和海关，是很麻烦的。但我们这次却很快通过了，是不是很侥幸？不过，我们的行李只带了些饼干等方便食品，因为大家都说朝鲜没东西吃。还听说朝鲜不准带手机入境，尤其不允许带三星牌手机（因为是南韩生产的），但这次却都允许带入了（我们团有人带三星手机，开始还担心呢），只是要把手机拿去海关登记一下。据说，因为中国人用的手机大都有GPS定位功能，可能随时被美国中情局监测到地理位置和图像（苹果手机有“后门”），所以朝鲜不得不防。可以理解！

临行前听说，朝鲜对于外国游客管理很严，不准自由活动，而且还要派一名男性“安全人员”协助导游工作。这个不假，除了司机和女导游外，确实有一名“男导游”陪同我们始终。不过，女导游介绍说，她和男导游都是学外语的大学生，而且都来过中国，属于朝鲜体育旅行社（天知道？）。她还说，司机和男导游都是劳动党党员，她自己还不是，所以很羡慕他们。她风趣地加了一句，朝鲜女孩子择偶的标准有三条：当过兵，大学生，党员！

朝鲜最好的旅店是特级的，我们住的是一级的。不过已经有些老旧了，大概相当于我们国内的三星级吧？房间里的电视机和空调，都是中国生产的。不过，朝鲜频道的节目只有两套，可以收看中国节目的频道，反而有五、六套之多！所以，我可以从CCTV等频道，收看晚间的新闻联播（朝鲜时间晚8点，与中国时差一小时）。

中国旅客来朝鲜，首先关注是否能吃饱？我们也如此，不敢奢望吃好，只求不饿肚子就行了！第一天的晚餐，确实好像没吃饱，而且都是凉菜，只有一个西红柿炒鸡蛋是热的（土鸡蛋很香）。从第二天开始，菜肴就丰富起来了，品种多，量大，味道好，根本吃不完。不过，要吃朝鲜名菜人参炖鸡汤和朝鲜冷面，属于自费项目（一只鸡260元人民币，一碗冷面20元）。

以前看朝鲜电影里，阿妈妮用木槌加工年糕，据说很好吃，也称打糕吧。所以，这次我问导游在哪里能买到？导游联系后说，一般不提供给外国人，只能由导游直接从加工厂购买，工厂报价1公斤20元人民币。于是我买了一袋，大家一尝都说好吃，结果第二次请导游去买了很多来，有的还是热的，刚下生产线！

（打糕）

这么好吃的东西，为什么不能敞开供应？后来明白了，朝鲜目前实行粮食定量凭票供应，打糕是糯米做的（加入花生和蜂蜜），当然不能随便买，我们经过60年代困难时期的中国人应该懂得。据导游介绍，朝鲜的城市人口占全国人口的一半左右，分布在全国的大中小城市。城市居民都有“人民手册”（类似我们过去的粮本和副食本），成年人每月供应21公斤粮食，未成年人18公斤（70%是大米）。每人每月供应一公斤肉类。他们的生活用品（包括内衣裤），也是凭证供应的（大概是指纯棉制品）。我们的大巴车经过了不少大小城镇，发现了一个共同的特点。在每一座居民楼的一层，都设有小商店，以便居民就近购买凭票供应的物品。导游说，凭票供应的东西很便宜，如果粮食不够吃，也可以到农贸市场去买，价格会贵两、三倍。

（商住两用民宅）

在朝鲜的商店和旅馆，可以直接支付人民币。有不少商品，是从中国进口的。朝鲜基本上是实行低工资的供给制，大家的基本工资差距不大。导游说，她的月工资是6000朝元（人民币与朝元的汇率是1比16），而军官或干部的工资也不会比她高多少。搞导游的，在朝鲜算是收入不错的，外贸人员收入最高。

平壤的大街上，车辆很少，因此连人行横道的斑马线也看不到。导游介绍说，在朝鲜不允许私人买车，只有极少数的特殊贡献者（例如优秀运动员）可以获得国家奖励的私人轿车。所以，平壤的空气好，环境优美。

（平壤街头）

为了减少交通事故，自行车在平壤也是受限制的（有人说是因为太贵）。他们只发展公交车（包括有轨和无轨电车）。我们也乘坐了平壤的地铁，建在地面100米以下，据说也考虑到备战的需要。

（有轨电车）

无论是城里人，还是乡下人，他们的住房都由国家免费提供。值得羡慕的是，新婚夫妇在申请住房半年后，即可以分配到50平米的单元住房。我们看到了平壤的一些漂亮的高层住宅，导游介绍说，只有对国家做出较大贡献的人员，才能分配到这样的好房子。

（平壤高档住宅）

那么，农民的住房怎么样呢？我们从朝鲜北方的妙香山，南下至38线附近的板门店，一路上看到的农舍大都很相似，而且很整洁。据说，面积都在100至150平米左右，也是由国家统一建造的。

在农村也可以看到不少平房，而且还有院落。导游介绍，农民可以有一块自留地，生产一些自己需要的农产品。朝鲜的农民可以选择在国营农场工作（领取工资），也可以在合作农场工作，按照工分来领取报酬（类似中国以前的公社或生产队）。农民在缴纳公粮之后，把余粮的50%留作自用或在自由市场出售。

不过，无论在城市或农村，住房是不能买卖的。作为一项社会福利，由政府免费提供住房，我仅知在原苏联时期曾经实行过。而新中国在2000年以前也曾经实行过“福利分房”，但仅仅限于国家机关、国营企事业单位。在农村，恐怕从来没实行过这种政策。现在，我们的住房商品化了，新婚夫妇要买房子的话，需要把一辈子能够挣到的钱都搭进去。这种“房奴”的现象，在朝鲜却不存在，令人向往。

无意之中，看到一个红领巾的小乐队在少年宫门前排练。据导游介绍，朝鲜实行全民12年义务免费教育，中小学校只上半天课，其余半天进行各类文艺、体育、科研或劳动技能等训练。高中毕业后，三分之一以上的学生可以考入大学，其余去参军或工作。退伍军人可以继续升入大学学习。各类学生参加社会工作，全部由国家分配。

（少年宫乐队）

记得列宁曾经提出过“星期六义务劳动日”的号召，这一传统竟然在朝鲜仍然坚持着！只不过他们改在了星期五。我们在参观万景台领袖故居时，看到学生们在清扫树叶（并非星期五）。我们旅游团里有个八岁的胖男孩，他爷爷问他：你回家以后也自己打扫房间好不好？小胖子马上回答：我不干！真是又好气，又好笑。这反映出中国孩子与朝鲜孩子的差距。

在开城的一家餐厅，我们遇到了许多孩子也在用餐。我发现不少孩子穿着军装，像是“童子军”。后来才知道，他们是烈士子女。朝鲜战争已经结束了60年，怎么会有这么小的烈士子女？我在旅馆的书店里买了几本朝鲜政治书籍（中文的），对于朝鲜的“先军政治”、“主体思想”有些了解。想必，这些烈士子女的父亲是为国家的和平建设献身的。

（烈士子女）

按照朝鲜书籍的解释，朝鲜倡导的是“先军后工”的指导思想。换句话说，在社会主义的和平时期，工人阶级与其它阶级和阶层的差别已经消失。革命的主力军已经不再是工人阶级，而是军队。军队不仅是保卫国家的主力军，而且也是经济建设和文化建设的主力军。在我们下榻的旅馆附近有一处兵营，他们每天出工，去从事某个工程的建设。据说，老百姓的住房，也都是由军队负责建造的。可见，那些烈士子女的父亲，就是在各种艰苦的基建工作中牺牲的。据介绍，北朝鲜80%的地区是山地，所以施工的难度很大，经常发生塌方等事故。朝鲜还提出“全民武装化，全国要塞化”的口号，可以想象，朝鲜就是一座巨大的碉堡，为建造千百个要塞，不知道要牺牲多少军人！

（军人施工队）

我们还在南浦的港口，参观了著名的西海水闸。这个项目是金日成在八十年代指挥建造的，造价40亿美元，五年完成，动用了三万军队进行施工。其意义在于，把朝鲜西海与内陆的大同江隔开，根治了海水倒灌，污染内河的问题，解决了农田灌溉和人畜饮水的需求。

（西海水闸介绍）

西海水闸的设计，还同时满足了轮船出海和发电的要求。该项目充分体现了朝鲜人自力更生的“主体思想”和军队先行的“先军政治”，堪称是一个杰作。

（西海水闸）

北朝鲜的人口为2300万，南朝鲜的人口为4000万。一些报道说，朝鲜经济不发达，是因为人口太多，需要计划生育。可是我听导游说，朝鲜是鼓励生育的，如果多生孩子，不仅能得到补贴，还能被评为“英雄母亲”！但是，朝鲜的夫妻并不愿意多生育，可见他们没有养儿防老的观念。由于实行全民公费医疗制度，养老问题由国家解决，谁还愿意多要孩子呢？有人说，朝鲜人每天只有100克粮食下锅，也就是一天只吃二两饭。那就奇怪了，导游说，朝鲜人均寿命是74岁。这不是和中国一样吗？我们每天吃鸡鸭鱼肉、生猛海鲜、进口奶粉、四季水果，各类零食。怎么和食不果腹的朝鲜同志活的一样长呢？他们身材确实比较瘦小，在朝鲜我没看到一个胖子，但中国人就健康吗？

（不爱红装爱武装）

有人说，朝鲜很穷，资源匮乏，这大概是误解。据资料介绍，朝鲜半岛70%以上的水源、森林和矿产都集中在北朝鲜。他们的菱镁矿储量世界第一，钨、钼、石墨等储量位列世界前十名。此外，铁、铜、铝、石油、煤矿储量丰富，尤其是金矿储量惊人。但是，为了保护环境，金正日下令放弃开采金刚山下的金矿。和我们那些只图眼前政绩，不惜吃光资源，断子绝孙的地方政府相比较，你还能说朝鲜政府不顾人民死活吗？

中国的网民都认为，朝鲜与我们文革结束以前一样。我以前也有类似的看法，但是到朝鲜看过以后，我有了新的认识：

一、中国自1957年至1977年，对于知识分子采取了批判和否定的态度。但是朝鲜从来没有把知识分子贬低到工农阶级之下。

二、朝鲜劳动党的党徽，是由镰刀、铁锤和毛笔组成的。而毛笔则位于中心的位置，这体现出“全民知识化”的思想。

三、中国的“反右”和“文革”，都是先拿知识分子开刀。但是朝鲜从来没有把知识分子作为革命的对象，怎么能仅仅因为实行“凭票供应”，就说朝鲜和我们“文革”结束前一样呢？

四、“文革”中，我们的口号是“工人阶级领导一切”。这次看了朝鲜的一些书籍才知道，他们的“主体思想”和“先军政治”，已经提出了“先军后工”的理论，认为在和平环境下工人阶级不再是领导阶级。他们还提出，社会主义建设时期，革命与建设的主力军已经不能用阶级标准来规定，只能从社会地位和作用来确定。而人们军队既有组织性、纪律性，又具备战斗力，是最重要的主力军和生产力（他们还有纪律性就是生产力的说法）。我们不去分析朝鲜的这些理论是否正确，但是它与我们“文革”时期的“阶级斗争为纲”、“工人阶级领导一切”的理论是不同的。所以，把朝鲜看作是“文革”结束以前的中国，实在是张冠李戴，把自己戴过的旧帽子硬扣在别人的脑袋上了！

五、“文革”的后果，是把千万“辍学”的孩子赶到农村去。而朝鲜正好相反，是把所有孩子送进学校，接受12年的义务教育。所以，从全民的教育水平看，朝鲜没有文盲和失业人口，文化素质普遍高于中国（我们实行9年义务教育，平均文化程度起码低3年）。

（党徽党旗）

也许您会说，朝鲜闭关锁国，这一点与我们过去一样。请不要忘记，朝鲜战争还没有结束，目前仍然只是“停战”状态。美、日、韩随时可以进攻朝鲜，你让他怎么对外开放？

（板门店）

依我看，朝鲜倒是有些像我们当年的延安。在蒋介石军队的包围和封锁之下，延安军民只能勒紧裤腰带，自己动手，丰衣足食（这很像朝鲜的主体思想）。三五九旅开发南泥湾，军属们自己纺线织布，终于解决了延安的吃饭和穿衣问题（这很像朝鲜的先军政治）。在外界看来，延安也和朝鲜今天一样，是个“闭关锁国”的地方，实行“战时共产主义”的制度。但是那里和今天的朝鲜一样，没有贪污、妓女和毒品。我在朝鲜大小城镇里，没有看到哪家安装了防盗窗，可见社会治安良好。

确实中国比朝鲜富裕很多。但是朝鲜的天比我们的蓝，山比我们的绿，水比我们的清。

如果您要问我：为了换回这蓝天白云、青山绿水，你愿意再过凭粮票吃饭的日子吗？

我的回答是：为了子孙后代能喝上干净水，吃上环保食物，我愿意！

（金日成广场）

也许您还会说，你看到的只是他们的表面现象，隐藏在背后的阴暗面还多着呢！对此，我并不否认。但是，即使一个人缺点很多，但至少有一、两个值得学习的优点，难道我们就该视而不见吗？

2014年8月

请参照：韩国游