英雄的微笑
——最后告别杜照宇烈士
□张建明 作
8月4日，是向杜照宇烈士作最后告别的日子。一大早，我就同原中国驻印度使馆武官急匆匆赶到单位，随同数百名干部战士一起乘车前往八宝山革命公墓。
8时30分，当我们到达八宝山革命公墓灵堂时，那里已布置得庄严肃穆。门顶挂着黑地白字的横幅：沉痛悼念杜照宇烈士；门两边摆满了花圈。签到后，工作人员为我胸前别上了白花，并送我一册黑色封面的“杜照宇烈士生平”。几朵白花和一座华表簇拥着的烈士遗像，是那样青春地微笑着。
这微笑，多么熟悉！我和杜照宇曾经同住一个宿舍大院，出国工作前就经常见面；在国外，我们同在一条战线工作，我在尼泊尔、他在印度，有过几次接触，从而知道了我们还是相差20多年的大学校友；回国后，我们住的宿舍楼相距不远，见面更多了。每次见面，他都是那样青春地微笑着。这微笑，是那样亲切、平和、实在、彬彬有礼，一如他的性格和为人。如今，烈士已去，活生生的微笑凝固成黑框中的平面，让人悲愤，让人痛惜！
打开黑色的纪念册，在由苍松翠柏作为衬底的满满的两页正文，记载着烈士从1972年到2006年这短暂的但却优秀的一生：杜照宇祖籍河北景县，1972年11月出生于山东桓台县，1980年至1990年在济南七中学习，1990年9月以优异考入解放军国际关系学院英语专业学习，1993年2月入党，1994年7月大学毕业后被保送攻读该院英语语言文学专业硕士学位，1997年3月毕业分配至国防部工作，历任参谋、中国驻印度使馆武官助理等职，2005年12月奉命赴中东任联合国停战监督组军事观察员，副团职，中校军衔，曾多次受嘉奖，一次荣立三等功；2006年7月26日凌晨3时许，在黎巴嫩南部希亚姆观察员哨所执行维和任务时遭以色列空袭，不幸以身殉职，年仅34岁。
当从电视里听到我的年轻战友、我的好学友、好兄弟不幸遇难的消息时，我不敢相信，但愿是梦；当从报纸上看到杜照宇烈士那熟悉的照片时，我抑制不住自己，老泪盈眶。我在心中默喊：本是维护和平的使者，却惨遭杀戮，公理何在？谁主正义？又想我辈军人，保祖国，卫和平，前赴后继，乃神圣天职，于是仰天草成一歌《中国维和英雄颂》（歌词，附后），献给杜照宇的英灵，也献给目前仍在世界各地执行联合国维和任务的我军官兵。
8月2日，当中央军委专机将杜照宇烈士灵柩接回北京的时候，机场上的两条黑色横幅“迎接中国人民的好儿子回家”和“杜照宇——军中骄子、维和英雄”道出了祖国的评价和人民的心声。“杜照宇烈士生平”中的一行行文字，更是对他“短暂而精彩的生命”的肯定：“在学校，他是一名品学兼优的好学生；在单位，他是一名勤奋能干的好参谋；在国外，他是一名优秀的中国军事外交官；在家中，他是好儿子、好丈夫、好父亲。”“今年6月黎以边境爆发大规模武装冲突后，他不顾个人安危，始终坚守维和岗位，密切关注事态发展，及时上报冲突双方有关情况，为联合国和国际社会客观详细地了解掌握黎以冲突、最大限度地争取早日恢复和平与稳定做出了贡献”。“他用青春和热血谱写了中国军人热爱和平、维护和平的壮丽诗篇！”
为最后向维和英雄杜照宇烈士告别，礼遇规格是相当高的：灵堂设在八宝山革命公墓大礼堂，胡锦涛主席等中央军委领导敬献了花圈，中央军委委员、总参谋长梁光烈到场接见、慰问了烈士亲属，总参谋部、外交部、山东省等有关部门领导、烈士亲属及本单位干部战士等400余人前来为烈士送行。
9时30分，向烈士遗体告别仪式开始。哀乐低回，步履沉重，随着缓缓的人流，我走近烈士，深鞠三躬，然后绕行烈士的灵床。在千万朵白色玫瑰鲜花的簇拥中，我又看到了那张十分熟悉的年轻战友的面容，似乎有些消瘦了，但依然是那样青春地微笑着。我有意放慢脚步，把这英雄的微笑，深深地记在心里——
这微笑，也许是他刚刚圆满地执行完某项任务，正释然一笑，罪恶的炸弹却使他的这一笑成为人生的最后定格；
这微笑，也许是他劳累了一天后在梦中见到了久别的妻儿，正开心一笑，突至的灾祸却使他的这一笑成为永恒。
这微笑，也许是他的灵魂已升入天国，他看到那里没有战争，正幸福一笑，想把这深藏在中国军人心中的和平期盼传递给人间……
但人间的现实却是残酷的。失去亲人的悲痛正折磨着年轻的妻子和年迈的父母。当我把目光离开战友的微笑后，看到的是烈士的亲人们正悲痛不已。我很想安慰安慰他们，却一语难成，唯在与他们一一握手时，默默地祝愿他们节哀、保重。
一个鲜活的、青春的、有着美好前程的生命就这样被罪恶的战火毁灭了。一个温馨的、幸福的、有着美满生活的家庭就这样被罪恶的炸弹摧残了。生活在比较长期安定平和日子里的我们，常常觉得发生在世界各地的局部战争似乎是那么遥远，但战争的残酷之处就在于，说不定哪一天的一次爆炸就会同我们身边的亲友“血肉”相连。因此，我们诅咒战争，诅咒战争的制造者！虽然，我是一名老军人，而军人是因为有战争而产生、而存在的，但军人存在的终极目的应该是和平而不是战争！
步出灵堂，我心有些失落、有些惆怅，忍不住再次回望。一队队官兵还在陆续地走进灵堂，去向自己的战友作最后的告别。在军人队伍旁边，不知什么时候已排起一队不同衣着的市民，而且这支队伍还在不断加长。我知道，这是自发赶来为烈士送行的各界人士。此情此景，又让我感动。对着灵堂内依稀可见的烈士的遗像，我在心中说：杜照宇，我的年轻战友，我的好学友、好兄弟，你可以含笑九泉了。我们永远记着你，人民永远记着你！在世界和平的丰碑上，你的英名永存！
（2006年8月4日夜11时50分匆草，14日夜改定）
附杜照宇照片：英雄的微笑
附：中国维和英雄颂（歌词）
□张建明 作
遥遥异国里，
活跃着你威严的身影；
漫漫山川间，
流动着你神圣的行踪；
朗朗晴空下，
闪亮着你敏锐的判断；
滚滚烽烟中，
清醒着你机警的神经。
啊——亲爱的战友，
为世界和平站岗放哨，
你耳聪目明；
为伟大祖国争光添彩，
你慷慨出征。
你是炎黄子孙的优秀战士，
你是中国的国际维和英雄。
当天下母亲又安睡一夜，
看东方彩霞朵朵，
那就是你欣慰的笑容。
五星红旗上，
飘扬着你火热的忠诚；
蓝盔戎装里，
勃发着你多彩的人生；
小小哨所内，
洋溢着你无私的奉献；
战斗岗位上，
耸立着你无畏的牺牲。
啊——年轻的战友，
为世界和平站岗放哨，
你舍生忘死；
为伟大祖国争光添彩，
你大智大勇。
你是炎黄子孙的优秀战士，
你是中国的国际维和英雄。
当人类航船又扬帆远行，
听大海波涛阵阵，
那就是你胜利的歌声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