生存的智慧
——读陈社的《不如简单》
于国建
陈社前几天给我送来一本书,是他的新著《不如简单》(仿而效之下称《简单》)。 读陈社的书,虽觉文气味略浓,但绝不费力。书不厚,才16万字,且单篇基本上千把字,加上短题短段短句,行云流水,节奏明快,铿铿锵锵,抑扬顿挫,读来韵律感极强。这还在其次。主要是读来能见书见人见思想,仿佛聆听一位智者娓娓道来的小叙,一会儿是一股清泉流泻,一会儿是一道闪电掠过,或钩起你会心的微笑,或掀起你心海的波澜,每每引起思想共鸣,真像上等的橄榄,耐人咀嚼。所以,我是一个下午一口气儿就把《简单》简单地读完了。
读陈社的书,老实讲,我是在读陈社。与读鲁迅读巴金读王蒙读托尔斯读泰巴尔扎克不同,他们离我太远,名气太大,那是用敬畏的眼光俯首的姿态读他们的。而陈社离我太近,近得简直触手可及,鼻息可闻。我与陈社共事十余年,应该说相当熟悉。但我们的熟悉不是耳鬓厮磨,过从甚密,是保持距离的。正像他一篇文章《距离》说的,距离产生神秘感,朦胧美,“适度的距离实在是必要的、有益的,有时甚至是美妙的。”这些年各人职务多次变动,我作过他的上级、同级和下级,但我们个人之间的关系始终如一:彼此尊重着并友好着,绝对的君子之交淡如水。在我印象中,陈社做事情,极其认真,有条有理,不慌不忙,一丝不苟。他口袋里始终装有一个小纸条,大小相当于巴掌的三分之一,上面有密密麻麻的文字,那是他的备忘录。他是个从不误事的人,无论大事小事公事私事,小纸条肯定帮了他的忙。别看他温文尔雅,淡泊平和,文人味儿十足,真正遇到事情,他是两肋插刀、仗义执言、颇有几分侠气的。陈社是敢讲真话的人。敢讲真话,可谓年年讲月月间天天讲,讲真话前加一个“敢”字,可见讲真话其实不易。《简单》收录的《讲真话》一文,我曾经读过,今天读来又品出些新味道。有段时间,感觉从不隐讳个人观点的陈社好像不太讲话了,我很纳闷,曾半开玩笑地说,你好像换了一个人了嘛!他笑而未答。今天从《讲真话》文中终于找到答案。他说:“首先,只要能讲真话,或者说只要具备讲真话的条件,就应该讲真话;其次,在不具备讲真话条件的情况下,也要尽可能不说假话,宁可沉默;再次,遇到不得不讲假话的情况,必须以不损害他人为前提,绝不能为保护自己而用假话伤害他人。”看来他对讲真话有自己的独立见解。把原则性与灵活性结合在一起,外圆内方地接受现实,是一大学问。陈社做到了,我心中的疑团也烟消云散。
的确,了解真实的陈社,过去实在失于肤浅,是《简单》开启了新一扇窗口。如他鲜明的爱憎,通过《简单》,认识就大大深了一层。书中不少篇幅是写亲人、朋友、师长、母校的,饱蘸感情的笔触,挥洒自如,感人至深。对子女的舔犊之情,对老人的感恩之情,对母校对老师的敬重之情,字字句句皆是从血管流出。他创作的城东小学校歌,把母校喻作“我们永远的家园”,是“我们人生岁月中的第一个清晨,我们知识源流里第一汪甘泉 ,我们脑海里燃烧着的一簇火炬 ,我们理想航程上第一叶方舟,我们心田里飞扬着的一面红旗”。可见陈社对母校爱得多深。“无情未必真豪杰”。一个没有孝心、亲情淡漠、乡情疏远、不知感恩的人,让他爱党爱国爱集体爱他人恐怕也难。爱的另一端,是恨。他恨腐败,恨小人,恨忘恩负义,恨只谋人不谋事,恨躲在阴暗角落里的卑鄙,恨曾参杀人式的谣言,每每谈及,笔锋犀利,嬉笑怒骂,甚是痛快淋漓。作为“有些经历的人”, 所以对世态人心颇多体验,此类文章写得尤为深刻。譬如对小人嘴脸的剖析,就入木三分,使小人难于遁形。小人是社会生活里的暗流,破坏和谐的魔鬼,总是繁衍不息,如影形随,令人生厌。但如何对付,除了道德层面的谴责外,至今在制度上还是空缺。小人从来不受道德约束,谴责于小人无异对牛弹琴。我曾读过好几本关于如何制服小人的书,看来看去没法学,因为你要按照书上来做,你也会堕落为小人。所以我过去写的一篇杂文《小人效应》中悲观地说,“癌细胞不怕好肉,好肉怕癌细胞”,好人总是斗不过小人的。“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”。事实确是如此,社会还没有阻断卑鄙的机制。当今很多人采取“新鞋不踩臭狗屎”、“君子不和小人斗”的消极态度,也是无可奈何的事。陈社《恶人告状》一文,似乎也不乐观。鉴于现状,他认为“还是走自己的路更省事、更清爽一些,因为事实只有一个,公道自在人心。何况,真的让大家放下手中的工作去踩臭狗屎,也太抬举它了!”
《简单》一书,亮点多是陈社对社会对人生的洞察。《戏外的风景》、《识人之道》两章,最是精彩。我猜想,陈社把《不如简单》一文作为整本书的书名,是对主旨的突出和提炼。简单是什么?面对纷繁的事务,找到关键牵一发而动全身是简单;面对复杂的问题,瞄准要害一剑封喉是简单;面对无聊的责难诽谤,不肖一顾淡然一笑是简单;面对众说纷纭意见分歧,力排众议一锤定音是简单......简单,其实不简单。化繁为简,是大能力,是大智慧,是大境界,是积极的人生态度。诚如陈社所说:“简单是需要心的超越、欲的超脱的,它是对天地的达观、对死生的洞察。倘有所悟,简单就不只是一点勇敢和机智,而是生存方式的一种选择、返璞归真的一种活法。”这个表述,可谓参透了人生。
读《简单》,读出一个自信的陈社,一个本然的陈社。
(注:陈社曾任泰州市委宣传部副部长,市文联主席,泰州日报社党委书记、社长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