朱元璋修建南京城墙时,紫金山虽被隔在城外,但它还是有一条龙膊子伸进城中,龙爪一直到江边。一路上蜿蜒起伏,形成富贵山、九华山、鸡笼山、鼓楼岗、五台山、清凉山、狮子山。闻名江南的鸡鸣寺就座落在鸡笼山上。山上绿树黄墙掩映,一座玲珑宝塔象帽子戴在顶上。寺山融合,活脱脱的一个彝族少女。明城墙沿玄武湖南岸自东走来,到了湖的西南角即折北而去。就在这拐角处,又向西修了100多米长的一段断头墙。这就是我们今天所说的台城。传说六朝时,这里是宫城,叫台城。可后来又在这里孤单单地修这段城墙干什么?我真不知道它的功用,也找不到记述,于是乱猜。有人说它象一段盲肠,我看倒象一条胳膊——一个棒小伙有力的胳膊,向南略弯着,把鸡笼山这个淑女揽住。如此浪漫的遐想,信佛的朱元璋不一定承认。哦!为了鸡鸣寺的香火永聚不散,于是在建城时附加一笔,修了这段挡风墙。

    鸡笼山因状似鸡笼而得名,俗称北极阁。它虽为城中制高点,但却高不足百米。可是,山不在高,有仙则灵。鸡鸣寺的前身是大名鼎鼎的同泰寺。在南朝四百八十寺中首屈一指。后屡经兵火,多次毁建。至明初重建时,因玄武湖南堤在南朝时叫鸡鸣埭,于是附会起名为鸡鸣寺。现在里面住的是尼姑,过去我推测住的是和尚。因为南朝的佛皇帝梁武帝萧衍几次舍身到同泰寺当和尚,印度高僧达摩到南京来,也住在这里。尼姑、和尚虽有男女之别,但同为佛家。东隔一条小马路是市政府大院。东开的山门和政府西便门恰恰相对。门卫小张和坐在寺门台阶上的几个乞丐,相对而视,久而久之,他们竟成相知。山南一墙之隔,是国家古生物研究所。鸡鸣寺中终日香烟缭绕,人们络绎不绝。然而最热闹的还是三个”——农历二月十九、六月十九、九月十九。分别是观音菩萨的出家日、得道日、生日。这三天便是庙会。之前,有关部门用毛笔蘸着红漆在鸡鸣寺路两边路沿上略加勾划,每两米算是一个摊位,收费50元。整条路可划摊位百十个。散场后,无非雇几个人清扫一下而已,没有什么成本。游商们为抢占摊位、香客们为争烧零点第一炷香,都提前一天赶来。因此,庙会前一天最为热闹。时至深夜,山上人头撺动,几无立锥之地。整座小山犹如一条超载的客轮,似乎稍一晃动,就要有许多人摔下来。大概现在人们不愁吃穿,颇有余钱了。据值勤民警讲,有一次庙会下来,他亲见光捐资就用脚踹着,结结实实地装了三麻袋。这还不知花了多少香烛钱。山下的店铺可发了。鸡鸣寺路东面是清一色的香烛店。说清,也不清。因为里面还卖佛像、红腰带、相仆书甚至冥币。凡迷信品一应俱有。但在这排铁皮房门沿上一溜大字赫然醒目:鸡鸣寺路旅游小商品一条街。路西是相面师、算命先生站脚的地方。而寺门前台阶上则是乞丐的领地。庙会期间丐帮蜂涌蚁聚自不必说。平时就是 “小驼子小猪头铁拐李等几个。这里的联防对他们并非不管。汉武帝是把匈奴驱逐到大漠以北,而联防是把他们赶到解放门以外——因为那已是另外一个派出所的辖地了。小驼子他们来得早,一到上班时,他们开始向北游动,联防不紧不慢地跟随其后。联防们自嘲这叫护送。出了解放门,小驼子们便自由自在地在小区前的健身场荡一会秋千,估摸治安员撤远了,于是他们便踏踏实实地回来开始了一天的营生。前来进香乞福的都是善人。贪贼、强盗自知作孽,是不会象娄阿鼠那样来求神的。求了也没用。十五贯的案子,最后还是破了。乞丐们就是抓住了善人的心理,所以屡有所获。听口音,小驼子他们几个都是皖北人。他们十几岁就出来闯江湖,颇谙世事。他们在南京合伙租有住房,用IC卡乘车来上班。夏穿单,冬穿棉并无或缺。讨到钱不花,一日三餐到餐馆吃现成的。一次,小驼子眉飞色舞地告诉小张,他今天干了八十。还说,每月寄回家七、八百是靠得住的。他们在家里都盖有瓦房,娶有老婆。 

    鸡鸣寺的香烟飘进政府大院,政府的文件并没有变味。关于维修寺庙、确定主持的文件发到鸡鸣寺,尼姑都照办。机关食堂的菜太腻了,干部们也上山来吃一碗素面。鸡鸣寺的诵经声传入古生物研究所,学者们两耳不闻窗外事,潜心研究古化石。玄武湖几经沧桑,鸡笼山就座落在它的南岸。有朝一日,山脚下挖出化石,还不免被学者们研究一番。 

    崇拜神灵是人类对自然力的迷茫。洋教授马克思说,宗教是人类的精神鸦片。乡土老师毛泽东说得更具体:菩萨是由老百姓树起来的,到时候还要由老百姓自己来丢掉。这个时候有赖于社会的进步。吃穿富足,有福人福多还求福,共产党也不好强违人意。反正进香的人虽多,既不妨害治安,又不走火入魔。没有鸡鸣寺,这个地区哪能那么热闹! 

    即使人们完全相信科学了,丢掉的的也只能是菩萨。而这座灵秀的小山、这座千年古刹,永远是人们游览的好去处。 

 

尹示